“啊,又遇見灰色岩壁了。”密室者習慣性的自語到。

 

  灰色岩壁是一種極爲堅硬的石質,很難用工具打通。密室者只好枯坐在充滿灰塵的密室内。自從密室者遇到塔圖之後,他就開始生活在這座幽深山谷的密室當中。開始挖掘這座密室是塔圖的意思。塔圖實在沒有辦法常常拖著它的長耳朵四處躲藏奔跑,雖然塔圖只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兔子,但是在人群擁擠的環境裏面,塔圖會不由自主地四處躲藏,以免它的耳朵被堅硬的皮鞋踩到。密室者則堅持認爲,遠離人群有一種可能尋見更優美的風景,無論是他自身,或是可能發掘到的景致。 

 

“所以,我看”塔圖一邊說一邊撫摸著自己長托托的大耳朵,“不如,我們從山谷的這一遍開始挖掘,穿過這座幽深的山谷,一直到另一邊的山谷。一定會有更能讓您尋見您一直想要尋找到的地方哪。”塔圖的眼睛裏閃爍著些許狡詰的亮光。其實塔圖知道密室者從一開始就是立志高遠卻又常常執著于細節的人,再加上他也從來沒有看得起如此生活的塔圖。但雖説如此,塔圖也是一只聰明的兔子,它知道密室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身為那種要活在密室裏的人,無論你說什麽,他還是注定要如此。至於他的夢想是否實現的了,那要看他的命運了。塔圖雖然過著一直在四處竄逃的生活,但是唯一能讓它看到些希望的,就只有這個無論如何都努力脫離現世的人了。

 

密室者開始在山谷裏挖掘密室通道之後,開始發現原來在這座山谷當中,他不是唯一的人類。每當黃昏漸漸來臨的時刻,會有一個點燈人出現在他挖掘的密室通道口。他每次出現的時候,都帶著一種似乎在生氣的聲音,帶著斥責的口氣呼喚他“喂,那個在挖掘的人,燭火還有嗎?”密室者打一開始,就很喜歡這個點燈人的聲音,從遙遠的通道口傳來的聲音,是同伴的聲音,在這座孤寂的山谷當中。密室者常常在休息的時候思考,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邀請者為點燈人進來看看他的密室,但是又擔心害怕那人帶著生氣的樣子,莽莽撞撞的胡亂批評他,或是不屑的嘲笑譏諷著說“您到底在做什麽啊?”,或是四處打量之後,不知廉恥的指教他該怎麽做之類的話語。所以,密室者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到底該怎麽辦。人的事情,就是很複雜的。

 

自從密室者在所有可以挖掘的牆壁上都遇見灰色岩壁的時候起,挖掘的工程就停頓下來了。密室者徹徹底底成爲密室者。一天當中,只有在黃昏將至的時候,點燈人的聲音帶給他一些安慰。“喂,那個在挖掘的人,燭火還有嗎?”就是這樣的聲音,密室者知道一天過去了。在他枯坐著的充滿了塵土和枯寂密室裏面,那個略帶著生氣的聲音,每日傳來。

 

“踫到灰色岩壁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原來山石是這樣的”塔圖總是在遇見每一件事的時候,都是這給自己一個可以總結的道理作爲交待。“不過”,塔圖説道,“您倒是想想辦法,這樣下去,我們被困在這裡。您這樣消沉下去,我也動不了身體了呢。”塔圖摸摸自己的大耳朵,躺在密室者的身邊。

 

“現在,我們能做的,大概只有等灰色岩壁自己被消蛀”密室者帶著疲倦的聲音說。

 

“那要等多久呢?”塔圖在心裏悄悄地說,“他就是這樣,一直以來我也沒有期待他真正的能挖出通向山谷另一邊的路徑來呢。” 它擡眼看看癱軟疲憊的密室者,塔圖的心裏忽然閒充滿了對密室者的憐愛。塔圖讓自己更靠近一些密室者。就一起靜靜的在密室裏睡去了。

 

“喂,那個在挖掘的人,燭火還有嗎?”點燭人的聲音又在遙遠的通道口響起。塔圖和密室者從沉睡裏面醒來。塔圖起來推推密室者,搖甩耳朵裏的灰塵,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密室者扶著墻,小聲回應說“燭火是有的,但是很微弱。

 

“那我來幫您點亮一些吧。”點燭人說著,通道的遠處傳來他的腳步聲。塔圖開始不安起來,“有人來了,有人來了,快一點,我要躲起來”密室者打開自己的大衣領口,讓塔圖跳了進去。即使塔圖是暫時安全,不被看見的,它還是不住的發抖,抖得連耳朵都聼不到任何聲音,它緊緊的抱住自己的大耳朵,想一些讓自己消失的辦法。忽然閒,它感受到密室者的心跳,“嘣嘣,嘣嘣,嘣嘣”,強烈的擊打著胸腔的心跳。塔圖感受到了,塔圖放開自己的耳朵,用它小小的爪,抱住密室者,等候著陌生人的到來。

 

沉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燈火的光影也逐漸靠近。忽然閒,亮光好像一下子跳進了密室之中,整個密室閃亮著灼人眼的亮光。密室者懷抱著塔圖蜷坐在地上,擡手遮住眼睛,因爲他實在不適應這麽強烈的光線。“這樣的光線,實在太刺眼了,”密室者說。塔圖也輕輕的在他的懷裏點點頭。

 

“那麽,我說,”點燭人開聲說“你在這裡多久了呢?”

 

“我們……我,我遇見了灰色岩壁了。

 

點燭人將他手中的火燭螅小了一些,密室裏的光線柔和了許多。密室者看見了一個身材瘦高臉容和善的男人,他將燭火放在一邊,坐在了密室者得對面,四處打量著密室。似乎他的人要比聲音和善多了“遇到了灰色岩壁啊,這也是正常的……我也遇到過”點燭人誠懇地說,“所以,現在我也和你一樣在等待。

 

“你以前也希望挖掘區另一邊山谷的路徑嗎?所以,現在你做點燭人了啊。”密室者點著頭,若有感悟的說。

 

“是啊,單單等候灰色岩壁的消蝕,也許需要很久的時間,誰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時間在岩壁面前就像一輛迅速駛過的火車一樣,而我們就好像永遠等不到列車的乘客。所以,我們只能站在站臺上作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密室者仔細地凝望著灰色岩壁,好像可以透過那些灰黑的岩壁,看到另一邊山谷的樣子。點燭人也沉默的凝望著。一幅還未展現的風景畫卷“其實,”密室者說“我一直覺得當我可以找到山谷的另一邊的時候,我一定可以超越一些東西。然而,在我每一天挖掘得時候,我卻發現我有一種極大恐懼感,即便我可以到達另一邊的山谷,但我卻是依然是我。就好像一個盲目的乘客迅速的跟隨一輛列車駛到一個目的地,然而,那到底與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那樣的事情,大概人人都如此罷。唯一能夠穿過懼怕的途徑,您需要的不只是等候答案來向您顯明.而是相信。”

 

“相信? 相信什麽呢?”

 

“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從相信您自己的存在開始吧。”點燭人微微的轉頭看著密室者“您從哪裏來,您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您要去哪裏。大概就從這些簡單的意義上開始面對生命吧。”

 

“相信可以戰勝懼怕,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嗎

 

“如果,我們存在著,存在在這個世界最隱秘的一個角落也好,但是我們確實是一個珍貴的存在體。那麽真理一定會像我們顯明祂的面目。

 

“即便,我什麽都無法完成。但是只要堅持簡單的相信。”密室者閉上眼睛,好像回到一種小孩子的喜悅當中。他微微笑了。塔圖靠近的溫暖也在他的胸口,使他安心。

 

“即便是簡單的相信,也是這個世界難以完成的呢。無論如何,還需要面對明天的相信呢。

 

“您的意思是說,時間可以過去,但是我卻要在時間裏面做決定?”

 

點燭人點點頭,站起來,拿起火燭走了出去,彎身離開隧道的時候,他轉過身來,對密室者說,“我明天再來看您。”點燭人的亮光在隧道越走越遠了。

 

“他倒不是我想的那樣討厭可怕的人。”密室者自言的說,密室裏燭火的光也微微的跳動著光亮了一些。塔圖從密室者懷中跳躍出來,長長深呼吸了一下,抱著自己的大耳朵轉頭看著密室者。“你是懼怕到達山谷那一邊,而我倒是害怕活在這一遍。但是,我們還是被困在這一遍。”塔圖靠近密室者一些,“所以,我們無法逾越的這座灰色岩壁,也許是我們的底綫,也許是我們的保護。

 

燭火的光溫暖的照著密室者和塔圖。“如果,我們沒有辦法很快的到達山谷的另一邊,你會不會放棄?”密室者好像自問式的這麽說。

 

只要還有燈火,就可以看見灰色岩壁消蝕的那一天吧塔圖長脫脫的大耳朵遮住它的臉,也安安靜靜在一旁不説話。

 


塔圖和密室者,在一幅尚未打開的畫卷般的不可逾越的灰色岩壁面前,在如同迅速飛馳的列車般的時間面前,逐漸安心地學會靜靜等候。

 

明天,點燭人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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