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光明亮。
讀到法利賽人和撒度該人來試探耶穌求神跡。試探是惡意的懷疑和先設性的詆毀,凡不出於信心的就是罪了。置身事外,習慣性遺忘自己,遺忘時代,活在鏡像當中,是人類隱藏與自欺的本相。俄國文學大師史可羅夫斯基提出“陌生化”這個詞,是一種距離,對於任何一個平常事物或理念,使其難明,增加一個人感知這件事物的時間,感知的過程就是美學的所在。人在分辨善惡樹下,建起高塔。要求上帝作為,然後評判分析。這是將真實戲劇化,理論化,藝術化,以策安全。誰知當人觀看上帝作為之時,他會被上帝的臉對質。上帝突破人類假象的舞臺與觀眾的安全距離,讓觀眾不再當觀眾,他必須開始思考自己。約拿的神跡,是死而復活。有冷漠的旁觀者,有獻祭的血腥,有死亡的苦難,有被隱藏的真相和在這一切之后用心良苦的等候和不捨,不離不棄的愛。問題是,對於事件,人需要信心領受。
去尼斯的路上,我們一邊分享著,一邊看著如光下蔚藍海岸線的綿延。簡單的熱狗和麥當勞的薯條當午餐,人群襲擾的小街和商業店逛逛之後。他說,去看夏卡爾吧。我說,哦,那個喜歡飛來飛去的畫家。一個俄國猶太畫家,這大概就是對夏卡爾所有的印象。尼斯的夏卡爾美術館大量收藏他聖經題材的畫作,所以就去了。
原來,站在彼得堡的美術館和尼斯的美術館,看他的畫作,會有這麼大不同。不止是地理位置的遷移,時間的流逝,觀畫的人也走過長長的路,從彼得堡也帶著波西米亞的夢境,也對於巴黎失意,也明白了鄉愁的思念吧。看著他的畫和信仰,心也跟著感動起來。如果說以前認識的夏卡爾是充滿鄉愁,帶著童年村落,牛,馬戲團,小提琴和小教堂的夢幻,那麼在經歷二戰之後,用生命宣告“我內心的信仰可以挪去如山的憂鬱”的畫家,聖經不止是一個一個孩提時讀過的故事,而是和他的心靈,故鄉,名族都緊緊相連,活化而出。有人說夏卡爾是運用色彩的大師,以前很不以為然,但是站在巨幅的畫作面前的時候,色彩的變化和小幅的明信片以及美術館的宣傳冊完全不同,他幻想般的顏色,執著著帶著眼睛開始和他一起旋轉飛翔。濃郁的顏色,亞當夏娃的伊甸園,有明麗的生命樹和幽暗充滿的分別善惡樹,依然充滿他依戀的記憶,諾亞方舟奇異的構圖,像俄國農夫的亞伯拉罕,流亡的雅各,以及帶著盼望的摩西,還有粉紅色夢一般美麗充滿熱情的雅歌系列的畫都是奧秘一樣的夢境。流亡在大地上的客旅,背負著國度的夢想著。
我們肩並肩的看著一幅一幅的畫,然後整個午後就過去了。